《飞鸿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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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路转
【“好将军世子爷季寻洲。”】
温泓垂眼看着他,没有催促。
简牧云默了片刻终究承接不住这样和蔼的目光他慢慢地别过脸小声说。
“老先生,许是认错人了吧。”
“或许吧,”温泓笑了下,“孩子,我还没说你究竟像是谁呢。”
简牧云手指蜷缩着,不答话,不敢瞥眼看更不想同其对视。
他在这霎那如采青阁中初见长姐那日一般只想要逃遁。
府丁搬来太师椅温泓被温宴搀扶着缓身坐下。他瞧见简牧云耳上的裂伤,终究没有逼问下去只说:“我老了,年轻时候的许多事情都再记不清晰。我瞧你亲切,可你却还这样年轻许是某位故人之后也可能是故人太久未见我已经混淆了他的面容。”
简牧云在这通解释里闭了闭眼,喉结小幅度滑动一下。
温泓果真认出他来了么?
简牧云不知道也不敢细想。但他清楚往昔再不复,简家早已不是世家清流而是泥沼飞灰亡魂游鬼。
十六年前简家轰然而倒时,避开的人方才得以保全自己踩着尸体的人好些摸到云中梯翻找废墟的人却只能惹得尘土满身、血染五指。
简家像一道伪作的陈伤被线脚密密缝好了盛世清明的口子就被填补上可其下的脓血尚未清理。余烬只掩埋掉陵乐城里的**
长治长治啊。
简牧云知道坦白身份意味着什么。
如若扯开针线必将溅到脓血那么来做这件事情的只能是简家人自己。他不想对方才救下自己的温氏恩将仇报如同姐姐不愿牵连收留她的世家一样。活着意味着苦痛与铭记可无论二者中的谁都不应当施加给无辜者。
余光里廊下紫藤花婆娑铃铎声拨弄着沉寂。简牧云收回眼虚弱地问:“不知救我的究竟是贵府哪位公子?再生再造我合该当面叩谢恩公。”
“对哦”温宴握着给祖父扑凉的小蒲扇问“小叔和先生怎么还没来呢?”
***
小阁楼二层卧房的门已经叩过三轮司珹依旧没来开也没应声。
季邈心一横直接推门进去了。
昨夜两人顺地下渠道摸入连安大街时已近二更天。季邈弯腰行了好长一段路腰酸背也痛临到甬道稍稍开阔时还没怎么活动手脚水里便缓缓飘来一个人。
回去的路就更难走。虽有司珹帮忙托着腿可背人到底得季邈来。二人均匍匐着趴行背上的段隐青流血
,身下的水也没停歇。折折腾腾近一夜,好歹将这位嫌疑重大的魁首带出来,没叫他死在渠道暗河里。
三人俱脏得不成样,泥澡苔藓胡乱蹭了满身,刚回温府就被分别抓去沐浴。季邈嫌发间沾染上水臭,洗得格外仔细。擦身换新衣时听罢李十一汇拢的情报,就来找司珹。
他敛着思绪,绕过了屏风。
卧房内室却没有人。
庭内小风仍穿堂,竹帘轻轻晃,司珹的脏衣服被收走,干净的外袍与中衣俱挂在木拖上,床榻也空荡。司珹人能去哪里?
这会儿屋内没有斜晒,风透竹帘又过冰盆,分明应是清凉的,季邈却莫名捕捉到一丝热气,他立刻寻迹而去,猛地揭起浴房垂纱,又快步绕过琉璃屏。
司珹人泡在浴桶里,堪堪只余半个脑袋,水中乌发散漫。他埋着脸,鼻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到水面,漾出圈圈小涟漪。
司珹眼睫垂阖,呼吸声轻缓。
……竟在浴桶中睡着了。
天光正盛,小竹帘难遮挡,满屋都亮堂。司珹不知泡了多久,桶内已无热气蒸腾。澡豆化后水中微微泛起白,季邈却觉得这是从司珹身上浸泡出的色。
他在水里,像浅潭里搁着块白玉。
季邈眸色晦暗,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临到他走到浴桶边移开木拖,司珹才颤着眼睫,似醒非醒地看过来。
“嗯——”司珹拖长了尾音,呼吸有些浊,吃力地说,“季,季……”
“还成,能认得出我。”季邈说着,探一把他额头,“昨日清晨退了烧,这会儿又有些发热。怪我,不该放任你一起进地下渠,又连着两日通宵。”
“不怪。”司珹颠三倒四地说,“段隐青,别送到大理寺去。他昨夜是不是烧、烧了什么东西?我闻到烟味儿了,这人身上藏着不少秘密,我们得……”
“他烧了采青阁中庭,小阁楼里**个人,是安州蒲氏的蒲既泱。”季邈叹了口气,“一醒来就关心这些事,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
“热风寒不是什么大病。”司珹浑身筋骨泡舒服了,一时懒得动弹,就由着季邈的手放在他颊边,放松地说,“休息两天就能好。应该是前天夜里淋到雨,又中了麻药,这具身子到底还是有些体弱。”
季邈蹭着他脸颊的手忽然微微用力,问:“这具身子?”
“……我这具身子,”司珹往下滑一点,终于彻底睁开眼,“省下一个字,将军就听不懂了?”
司珹说话间别过脸,不给他摸了。
季邈搓了搓指腹,掌心湿潮的温度仍在,他却没急着追过去。
“是,”季邈沉默须臾,忽然笑了一下,“我不懂。”
司珹小臂破水
而出也碰了碰自己侧脸果然有些烫。他没抬头看季邈只道:“寻洲我头有点晕。”
季邈说:“浴桶里泡了这样久没生病也得晕——现在是要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抱你出来?”
“抱也太麻烦将军了”司珹不动声色要去捉木拖上的浴袍
他五指虚抓一把差半寸没碰着。
司珹倏忽回首与季邈对上眼。
司珹问:“你怎么把木拖挪这么远?东西递给我。”
季邈才不帮他拿勾腿将夹子移近点理直气壮地说:“碍着我路了。”
“那你跟它打一架。”司珹唰得站起来同时将浴袍裹到身上跨出桶往外去若无其事地说“下次记得叫我旁观先生一定押你赢。但今天不行这会儿我困了。”
后头木拖又一响司珹都不用回头便知季邈又将它挪到了角落。随即他听季邈道:“头发还滴水呢你睡什么?”
“人困了就要睡觉呀”司珹轻声说“两天没合眼了我还在发烧。”
“人发烧了就要喝药。”季邈快被他气笑了他握住司珹的肩将人摁到了藤椅上侧坐说“乖乖等一会儿现在给你擦头发。”
他一手从架子上摸来新帕司珹被他另一手握着肩像只湿漉漉的猫炸不起毛也没法再张牙舞爪。季邈勾唇露了笑却用帕子把司珹脑袋盖严实了轻缓地揉了下。
“重不重?”
“还成。”司珹声音闷闷的“发尾湿着没关系这天气一会儿就能干。”
季邈隔着帕子摸摸他脑袋问:“我会那么不周到?”
“周到”司珹有点无奈地说“你最周到。好将军世子爷季寻洲能不能快点?我真想睡觉。”
***
快用中饭时季瑜差汤禾去季邈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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