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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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诡谲
【“我们必须尽快应对。”】
季邈将他的手捉下来,纳在掌心。
司珹深深地呼吸他在夜风与对方的体温中终于能勉强定神。
“梦中雾隐山庄一时没闹出动静来
“但无论是哪方,都没有走到御史上书**这一步——这一步已经将事情扯开了豁口,如今衍都上下皆知此事,便一定得有人来承担后果接下口诛笔伐、天子之怒。”
司珹喉头滚动问:“你觉得可能会是蒲家么?”
季邈沉默良久。
“安州简氏消亡后蒲家迅速崛起从濒临破碎的小世家迅速成长为地方豪强。”
“长治帝的偏爱也很明显,短短十年间蒲家家主蒲既昌便由地方知县迅速成长为安北府布政使,可谓脱胎换骨。”季邈说“如果不是蒲家,那么韩枫……”
“韩枫与蒲家多半是一条船上的。”司珹迅速道“蒲家这些年里近万两银缺项他韩枫难道真就查不出来?我甚至觉得长治帝也多少知道此事可他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
司珹咬字清晰道:“账目不好说,可那些少了的银子难道尽数全入了蒲家腰包?”
“你是说,”季邈愕然道“长治帝的内库?”
“我不能断定。”司珹闭了闭眼“如若果真全归蒲家,那么蒲既昌未免太大胆、长治帝也未免太宽容。这种宽容很奇怪就好像……长治帝有什么把柄捏在蒲家手中。”
二人缄默一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十六年前的简家案。
会是为了遮掩某些真相吗——那么当年的简家案究竟有何内情段隐青又何至于流落至采青阁?他杀了蒲既泱想来蒲家对他绝非恩情。
此外如果那场大火没有毁掉一切那么如今还会有幸存于世的简家人吗?
思绪纷乱不断收紧又搅缠。司珹深深地呼吸良久之后方才低声再开口。
“无论如何我总觉得韩枫与蒲家唇亡齿寒。”司珹说“长治帝这般重视蒲家俨然已经将蒲家当做自己在整个安北府的长臂。”
“可如果蒲家不能动韩枫也就不会死甚至不会受罪太多。”季邈声音低缓地问“那么这样大的丑事上了秤究竟该谁来承担众怒呢?”
一时无话。
司珹手愈攥愈紧掌心已蒸出了汗。
“寻洲我觉得衍都很快就要变天。”司珹涩声道“今生逐鹿决计再等不到三年后快的话或许就是这个秋天
衍都将有大乱。”
“你与我,季瑜季明远,季朗长治帝——只要有一方出事一方行动,明面上的平衡就会彻底被打破。我即刻书信岱安先生,你同表兄联络六部与内廷,再仔细探探长治帝的口风。”
“我们必须加速布局,尽快应对。”
***
亥时三刻时,蒲既昌方才见到长治帝。
他跪守暖阁外,待了莫约两个时辰,荣慧方才挑帘出来。蒲继昌的膝盖全麻了,看见荣慧时连忙问:“公公,不知陛下……”
“主子爷忧心国事,夙夜未眠整整两天。天黑时候喝了药,方才勉强又小憩一会儿,刚刚又醒了。”荣慧说,“蒲大人,主子一醒,听说您跪在外头登,便立刻披衣而起,要见您呢。”
“陛下殊宠,臣受之惶恐。”蒲既昌赔着笑,他要起身,却在动作间趔趄前扑去,好歹被荣慧扶了一把,荣慧面上也露出笑,贴心地说:“蒲大人,请吧。”
蒲既昌早年腿脚落下伤,走路本就不算太稳当,这会儿更是只能扶着膝盖进去。长治帝人远隔垂帘,仰卧须弥座上。蒲既昌又跪下拜礼,长治帝方才说。
“承诲,”长治帝唤他表字,声音难辨喜怒,“叫你久等了吧。”
“陛下这是什么话,”蒲既昌连忙伏倒,“陛下龙体抱恙,却仍愿意见臣。臣只觉皇恩浩荡,不胜感激。”
“据你去岁入宫述职,已有大半年之久。”长治帝垂眸,盯着纱帘外蒲既昌趴着的脊背,说,“两月前,你弟弟死于采青阁大火,你也没有入京亲自替他敛骨,待其遗骸运回安州后,方才安葬了。”
“可朕听闻你们兄弟二人一向和睦。承诲,这是为何呢?”
“彼时热审在即,夏税也待催征。”蒲既昌说,“此外恰逢官员稽查考绩,各项税目亦在审查中。臣职在安北府,关乎万万人声息与陛下重托,不敢以手足私情,废朝廷公事。”
“公、事,”长治帝眯了眯眼,“你既说醉心公事,又当如何应对此次御史**?”
“陛下明鉴,蒲家辖理名册驳查罚银收缴诸事,十来年间从来兢兢业业,”蒲既昌说,“其间共罚税银近十五万两,臣从未敢有过半分贪墨啊陛下!”
荣慧侍奉在侧,闻言快步上前,拨开垂纱一角,将户部税册递到长治帝手中。长治帝见那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十四万两,便知蒲既昌没敢蒙骗他,罚银税目的确对上了。
蒲既昌屏息凝神地等,脑袋一直磕在地上,直至长治帝出声道:“来人,给蒲大人赐座。”
蒲既昌终于长舒一口气。
暖阁外头候着的小内监快步跑入,端来褚红色圆凳——凳子乃是此前蒲既昌
面圣时,长治帝长赐给他的那一只,蒲既昌捉袖坐下了,下一霎却下意识站起来,有些惊诧。
“蒲大人,小内监躬身行着礼,视若无睹地问,“近来降温,天儿渐冷了,夜间寒意更甚。陛下念及您的旧伤,特意遣奴婢们往这椅下烘了小盆碳。您怎的还不坐呢?
蒲既昌撩眼看垂纱,见长治帝并无挑帘相见的意思,只好咬牙坐下,说:“多谢陛下厚爱。
“事情闹得朝野皆知,朕总得给个交代。长治帝问,“韩枫可曾告诉过你,雾隐山庄的十年核查还余下多少?
“回陛下的话,韩侍郎几日前致书安北府衙门,说是温尚书做事雷厉风行,国子监学生们跟着日夜煎熬、难得休憩,如今税目审核已过大半,应是八月初时,便能完成。
长治帝嗯一声,说:“你治下出了这样的岔子,自然也是要罚的。便罚你留府调职罚俸,降半级为安北府按察使,俸银共罚一年,你可有异议?
蒲既昌原为安北府布政使,若他降半级,本该将至布政使左右参政位,可那样便必得有人顶替他而上,将安北府境内管辖实权拱手让与他人。长治帝不这么罚,反倒叫他去了主管刑名督查的按察使司,便可保留布政使位置空缺。这分明是仍信任他、重用蒲家的意思。
蒲既昌连忙起身谢了恩,长治帝挥手,赶他出去了。他走时,子夜更声已敲响,荣慧要扶他去休息,长治帝却拒绝,叫荣慧带殿内所有人都出去。
暖阁的几十扇窗被阖上,只留些小缝透入风。长治帝躺在须弥榻上,看垂帘随风轻轻晃。半晌,他方才独自起身入暗室,又自机关中抽出本小册。
上头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个大姓世家,零星做了圈点。有些地方被涂掉,有些地方圈了红,长治帝绕过圈红的蒲家、涂改诸多的楼、方二家,往原本就划过一道斜杠的“温字上,交叉又添了一笔。
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字看了许久。
正当静谧时,殿外却突然急急响了磬声。长治帝猛地合卷快步出去,一敲殿内铜磬,便见一锦衣卫千户匆匆而入,面红脖子粗地跪倒,匆匆道:“陛下,西北军令急报!
“五日前阳寂峰隘峡关口,嵯垣渡冰人毫无征兆合力来犯,西北边军措手不及,倾尽全力方才堪堪抵挡,肃远王也受重伤,短期无法再挂帅,特此来报请求粮草、药材与武器补给,此外……
长治帝连忙探身,问:“此外什么!
“此外,肃远王请求同遣二子归家,千户道,“尤其长子季邈,说是战况危机,待其挂帅军中,以安西北局势。
长治帝神色愈沉,重重落回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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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寂七月中旬天已凉,李程双晨起时,瞧见了中庭草露上的薄霜。她匆匆扫过,便携连星往书房去了。
她进门绕过屏风,就见到了季明远。后者半身赤
裸,创口贯穿其大臂,瞧着很是狰狞。
季明远听见动静后抬头,搁下茶盏说:“夫人来了。
“王爷受了伤,怎的还这般强撑着,李程双快步上前,连星便搁下盛着药的托盘,携屋内其余下人尽数出去了。
李程双为他层层取下白布,就见创口狰狞,仍旧朝外渗血,她拧眉,轻手轻脚地以巾帕沾水,为季明远擦拭,轻声道:“王爷受苦了,怎的伤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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